只
记
花
开
不
记
年
周五,早早去接阳阳放学。停好车一路走去公园,朋友圈里一派春风花草香,我这里却仍是萧条模样,甚至身上还是冬装。
逛到河边,岸边石头堆叠处有一大篷一大篷泛青的迎春花枝条,枝条上已是花苞累累,不日便可花枝招展。我说快看看,有没有已开的小花苞。跳下去,他说真有,我跟着跳下去,去寻枝条中藏匿的小花儿。
傍晚夕阳一瞬间挣脱云翳,照映过来,涂抹得小花朵朵金黄。捧一两朵在手,莫名感动。明明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,常见到不能再常见的呀,怎么还是抑不住喜欢。
简单幸福。
谁都明白,生活并不天天如此。
浮生如梦,年年只记花开罢了。
上篇末尾写:愿,明天好运。
或许心意坚定,祝祷有效,那天,果然是幸运的一天。
一周前的周医院检查,心电图显示严重心肌缺血,大夫郑重警告,医院做个造影,极可能要做支架。
电话里妈的声音听似稳定,其实是紧张的。后来几次电话,我听得出她流露的脆弱和害怕。妹已去联系,找专家,约时间。
挂了电话,我就开始魂不守舍,十分沉默。貌似镇定,心中已塞一团乱麻,满是不好的预感和想象。他过来张开怀抱,安慰说没事。一下哭出来,眼泪止不住。
有时候,遇到事情,嗷嗷哭一场,流许多眼泪,真的会冲刷掉很多负面情绪。哭过之后的面对,哪怕只是伪装镇定,粉饰太平,也已好太多:兵来将挡,水来土屯,最坏的情况不过是装两三支架,又能怎地。
当务之急先去安慰两位老人家,对,是两位,妈怕,爸也会。别看两人一辈子都没搞懂对方,一辈子也不会投其所好讨对方欢心,各说各的理,但这个时候,恐怕没有人比老伴儿更怕。
一是不要担心钱,有三个儿女呢,摊一下,根本不算啥;二是医学现在真的很发达,做个造影装个支架跟玩儿一样,别怕。
周一,与专家得以一晤,几句话预约好周四日间病房,做心脏造影。
等待的这几天,不让自己想起这件事,照常生活,早市,三餐,跑步,扔球,写作业。只是每天多打个电话。嘱咐休息好,别瞎想,放心,等等。语气轻描淡写,仿佛小事一桩。
周四如约而至。
医院,很多年前带妈来过一次。妈常年胸闷,沉重,偶尔前胸后背痛,确诊为冠心病,虽吃着药,却无太大好转,决定来这儿碰碰运气。那时这里门前冷落鞍马稀,所到之处,如到高级医疗会所,服务流畅清晰,奉如上宾。唯一不好的是,妈感觉那么严重的症状,到了这儿,几乎变成没病,一点不被重视。
多年以后,这里的待诊区,大堂,已人满为患,热闹如菜场,叫号,等候,医院无异。是心脏血管病人越来越多了?医院声名远扬,全国各地慕名而来的病人增多?总之,看病是件要拿出十万分耐心的事儿。
在手术室外等候。屏幕上不时叫名字:请某某某家属到某某号协谈室协谈。
协谈。一听就挺可怕。给棠打了电话,让他接爸过来。虽然他不能拿主意,但是一起听听也好,我怕转述不清。这些天,爸亦是紧张的,那么不会表达的别扭的老头儿,都跟他说不用急着拿钱,我们有卡,他仍是紧张兮兮地准备了四万现金。电话刚接通,老头儿就很慌地问:怎么,你妈很严重吗?
屏幕上没出现妈妈的名字,但很快有人在喊。我和妹颇狼狈奔过去,刚在协谈室门口刹住脚,还穿着手术服的大夫似是刚从手术室过来,一手撑着桌子,一手冲我们比划,声音里似乎还带着笑,他说得非常简单:先告诉你们一声,没事儿,血管也挺好。
一股热流瞬间冲向眼眶,心头一阵烫。鼻子酸了,赶紧按住,想揉掉那股酸意。转身就往手术室冲。看着白色大门,酸意,热流又来了。
妈坐着被推出来,气色大好,满脸的笑,竟是最近多少年头一次见的那么甜美灿烂,仿佛心口有大石移开,说不出的轻松快意,像小姑娘似的。我忍不住掏出手机,笑说:来,拍一张,纪念一下。
说了好几年要做心脏造影,每次都怕到不敢来,这次算是迫于无奈,但是,也解除了一部分“心”病。
妈被护士送去病房,我们仍在下面等。爸到了,跟他开玩笑,说虽然血管没堵,不用做支架,可是冠心病还是挺重的,爸您还是要多注意,平常跟我妈别太——
爸快速接道:我让着她!
后来转述给妈,说看你老头儿,有时可恶,关键时刻不也挺可爱。他也岁数不小了,你有时也让让他,爱听的就听,不爱听的就当听不见,别往心里去不就得了。妈就笑。
术后需观察六小时,住进病房。不光是妈,我们都显得很亢奋,我们心上原也压着大石,一并都移开了。本月第二次感慨,钱去人安乐。
十楼病房往外眺望,从早晨的阴霾重重,到夜里的华灯璀璨,就这么泡了一大天,居然没觉得疲劳。妈甚至还有心情举着手机咔咔自拍起来。
然而,我也知道,并非所有家庭都有这么幸运。常常想捂起耳朵闭上眼,不看不听。但又终不可避免。年前年后,甚至昨天,棠的同事又发生一起不测。
每每听闻,不敢相信,而心头总是郁郁戚戚。我们已不年轻,忽忽间就到了面对和接受诸般不测的年纪。人生苦短,世事多么无常。
邻床阿姨,75岁,造影手术结果不好,明天要放支架,预计费用九万元。她儿子被协谈了好几次,老太太唉声叹气,有时嘟囔:国产的和进口的有啥区别……保守治疗不行吗?……我听话,以后好好吃药……
这是个蛮有见识蛮能干的老太太,到现在仍在跑建材做生意,儿女各有工作,都很孝顺,主张手术,但她还是有几分疼钱,想要保守治疗。半个月内梗了两三次,还怎么保守,叫你平常注意不听。儿子怼了她几句,她心里直翻腾,不好受。
我和妈妈尽力安慰她开导她,既然负担得起,就别疼钱,做完手术,好好地有质量地多活几年。我说,霍金都预言了,到年小行星撞地球,可能就世界末日了,钱还有啥用。
众人皆笑。妈说,这个霍金,净给人添堵,年,这也没几年就到了。
出院。老太太送我们到门口,说明天其他儿女女婿媳妇都会前来,刚刚一个一个电话来安慰她,她宽心不少,愁眉亦展,性格中的爽朗又回来不少。冲她笑一笑,我说:您别怕,没事的,手术顺利!
不会说别的,安慰我妈时也这四个字,别怕,没事!
真的,在手术室外等时,一边推出的是做心脏造影的,一边推出的是做支架的,推出的病人,皆大欢与常无异,无甚痛苦,令人安心不少。
她拍拍我肩膀,说知道了,闺女,放心吧!
这颗心,果真暂时先放下,各归其位,回到自己的小家小世界。
二月二,应景地吃了焖子,也剃了龙蛋。
早市上多了焖子摊,连着虾油和芝麻酱一起卖。我不太稀罕这东西,没想买,也不用买,棠单位食堂打了点,尝了尝,温温的,不是不能接受。我这胃口,咋就这么好,吃嘛嘛香。
龙蛋是他爹给剃的,去了那家小店,应时涨价还好说,人多排队就算了。省30。
有了食欲,周末吵着要吃烧烤,拔草了永旺里的胡同烤串,万达也开了一家,貌似总在排队。
另外也拔草了万达一家披萨店,名字起得不好,不中不洋的记不住,但薄饼披萨真心不错,五折又很划算。意面实在差劲,不如我自己做的。
有心情鼓捣吃喝了。小子作业的功夫,烤了三块红薯,捣泥,细细地加了牛奶蛋黄酱和奶酪,焗了好大一盒子,小子吃得啧啧称赞。
又创新中西结合地煮了牛肉菜花意面,小子不知不觉就吃了半锅。
牛肉是妈手术前炖的,炖了一大锅,给我们一家一盆。她说为了清空冰柜,好把酸菜冷冻。
很是埋怨她,干嘛做这些,也不嫌累,其实心里很别扭,就一切都如常不好吗,早不做晚不做,非这时候跟交待什么似的抓紧弄,干嘛呀这是。幸而没事儿。
包子是大姐小姐周末包的,多拿了不少,连夜送去娘家,二老第二天的早午餐就都有了。
老俩口不吵不闹的,妈又格外红光满面精神焕发的样子,小屋里别样温馨和谐呢。指望他们多维持些时日,不要过了就故态复萌。不过,人要真能都管住自己,就不是人,成神仙了。哈哈。
每天打电话,妈很不适应,说不用总打电话,一点事儿也没有。听得出她语气中的欣然。她多年的心病,虽有实际器官上的病症,也有精神上的负担,早知一个好结果让她如此轻松,早就应该逼她去做了。
做心脏造影属微创,但创口在右手腕动脉处,为防出血,仍要注意不能使力,不能沾水,叮嘱老爸:好好照顾你老伴儿。又叮嘱妈,晚上别熬夜刷手机,睡不着也要闭目养神,干什么都别逞强,端个茶倒个水的就喊我爸,我爸做啥你都别挑剔。
我妈有那个毛病,自己撑着能做的事,就不想麻烦人。在医院时,验尿取样,手上扎了针,还不让我弄,坚持自己来。有时也拿她没辙。你说你逞强逞坏了不是更麻烦?跟儿女,跟老伴儿,更没必要逞强。
虽说父母是儿女的榜样,但我一直觉得,在夫妻相处这方面,他们真的很逊。妈跟家人玩个麻将,爸说是赌博,深恶痛绝;爸爱看两岸关系新闻,妈总不屑,说跟你有啥关系。
就从没有过你打麻将来我沏茶,你看电视我陪你谈古论今的时候。
那天妈抱怨,说你爸也不擦地了,我心说,从前每次看我爸擦地,都见你在那儿嚷,嫌人家擦不干净,墩布没涮干,种种不满意之类的,你看,人家再也不擦了吧……
这种小事,太多了,多到我不愿置喙,反正说谁谁有理,说谁谁也不听。
几日电话,觉得两位老人家真是前所未有的懂事和听话,态度好极了,一个不唠叨,一人不挑剔,一团和气,几乎算是相敬如宾。身为儿女,实在是开心得要笑出来。
有一次,妈颇为喜孜孜孜地说,你爸跟我表白了,说他有时候生自己气,气自己不会说话,总惹人生气。其实啊,你爸这个人,也挺好的,他就是那样脾气——
笑着挂了电话,听妈说爸的好,很有几分违和。习惯了听她抱怨爸的不是,而每次,我心里都是不耐烦的,谁还没有个不是啊。莫说夫妻相处,甭管谁和谁,相处在一起,无非就记住一点,多记对方好处,少记对方不是。
换个角度,别老以“我”为中心,站他那儿看看自己。哦,最后发现,你懂不懂我没关系,因为,我真的也还没懂你。
再者,我喜欢的事,或许并没比你的高级,而你坚持的事,也未必就全然不对。总之,我若自得其乐,你可以不随我起舞,但不要阻止我,就好好看着我。如此足矣。
午后去体育场。头日春雨春雪,空气湿润,运动起来很清爽。小子扔实心球的样子越来越帅了,也越来越多地突破九米大关,假以时日,应该是能得满分的。一千米成绩很差,不急,天天跑就是了。
嘿,这天我的步数久违地上万了。而且,没有腰酸背痛感,真好。
话说棠有一只眼睛斜看总是重影,容易疲劳,扯得头痛,困扰许久了,去医院检查过一次,只说眼肌受过损,平常注意休息,并无良方。
年前年后他这眼睛眼底长了个小泡,硬的,疑似阳阳小时得过的麦粒肿和霰粒肿。给他热敷,希望能缓解。
两种情况累加,他心情蛮沉重。经历妈这件事,我也开始担心他日常胆固醇高血酯高的问题,催促他先把眼睛看了,不要拖。
于是他联系了他同学的妹妹,医院大夫,周末来塘坐诊。从前麻烦过她一次,电话指导开了药来吃,这次请她亲眼诊断诊断。医院说的也差不多,但令人安心许多。那个肿泡,是个囊肿,说不碍事,若感觉不到,就不用管。
心上另一块大石也移除了,棠大哥精神为之一振。
想一想,人很多时候真的就是为了一句话而活。尤记得去年夏天,身体十分不好,逛街时与一售货员拉呱,她盯着我手腕上的银镯子,说姐姐你身体一定很,你看这镯子让你戴的,真亮啊!自己看看,确实亮啊,也是精神为之一振,百病全消之感。
心理暗示的力量真是太强大了,所以,万事往好想,莫往坏处想啊。
泰棉袍子寄到了,好厚一包。湖蓝皮粉柠檬黄,深紫浅咖奶茶色,软糯舒服又自在,泰棉真是安抚身心灵的好物啊。
一件件试给他看。沙湖穿的那种胸前绣着绣片,清仓力度最大,价钱低得让我稍稍对老板抱有几分歉意,因为,我买了三件。没错,加上之前的,一共四件了。
试第一件时,他微笑如常;试第二件时,眼中添了疑问,笑容略有凝固;第三件不想试给他看,搁在一边,被他发现——这是压在骆驼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吧——
直到睡前,他都闷闷不乐。为什么,为什么,一样的款式,要买好几件?这是他心中的未解之谜,多年来他从未弄懂。
你不懂我,我不怪你。每个人都有一个死角,自己走不出来,别人也闯不进去。我把最深沉的秘密,放在那里……
第二天,他在单位发来智商挑战,两人一边答题,一边互相乱发表情。惯常五局过后,他说不玩儿了。问他,还生气吗?他说我生啥气,就这水平。
我嘻嘻嘻乱笑。他没懂我的意思。
直到晚上回来,我摆弄衣袍,抚摸同款不同色的绣片,含着促狭的笑,问:不生气了吧?他恍然大悟:这生什么气!就是弄不懂为什么,告诉你,穿完了拍完照马上给我送人!
送你个头。嘿嘿。将来考虑开个二手衣物店,出售分享它们的美好。
从月季园拣来的月季枝,真的发芽了。于是,顺手又拣一枝不知是杏花还是桃花的干枝回来。他不满,一路叨叨说你咋啥破东西都往家拣?我说怎么,你是想力挽狂澜,说服我不要捡吗?他摇头:我没那个力。
嘻嘻,那你就闭嘴歇歇。
兴致一来,挥笔作画。他看了,说你是不是想在我这儿把你的小梦想都实现?画家梦?咦,画的这是你自己吧,看这齐留海儿?这袍子是哪件?我怎么没见过?在哪儿放着?
白他一眼:在购物车里放着呢,还没买呢!哈哈哈哈,嘿嘿嘿嘿嘿。
他:……
逗你玩儿,真好玩儿。这是件莫须有的袍子。看他哭笑不得的样子,我笑得乐不可支。
好吧,浮沉随浪,只记,今朝的欢笑。他朝有谁能料。
审阅,字数统计,。
我跟你们说,我生活中真的不是这么话多的人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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